晚上十點多到家,已經洗好澡的Y在我開門的那刻便抱上來,靠近的時候可以聞到他身上三合一沐浴乳的香味,隔著睡衣傳來的溫暖,融化了剛剛穿越雨巷回家的涼意。然後Y拉著我的手,要我往屋子裡頭走,笑著說:「看看家裡有什麼不一樣?」
「我鞋子都還沒脫,門也還沒關呢,先等我一下。」Y安靜地等了一小會,見我換好拖鞋,便又迫不及待拉著我走到客廳中央。
「看到有哪裡不一樣了嗎?」Y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,像是最會玩捉迷藏的小孩,一瞬間竟分不清他究竟是期待我找到還是找不到。
我開始快速巡視家裡。木地板乾淨,每個櫃子裡的東西都在它原本的位置上,甚至連桌面的小擺設都沒有挪動過的痕跡,幾件外出穿的厚外套也都掛在椅子上,客廳的面貌幾乎和我出去前沒有兩樣。直到靠近廁所,裡頭傳來清潔劑的芳香,一向蓋起的馬桶蓋被掀開,卻是以一副嶄新潔白的面貌。那座如同禮物般被打開的馬桶,彷彿在對我說:「歡迎回家,請安心地使用我吧。」
看到這裡,我馬上轉頭回答:「你洗廁所了!」
「沒錯,還有呢?」
看來找不同的遊戲還沒結束,Y絕對設置了多於一道的關卡。
我走進廁所旁邊的臥室,這一關比較簡單,我對Y說:「你還把床鋪都整理乾淨了。」不忘附帶一句稱讚:「看上去好舒服的樣子。」
「嗯嗯,沒錯,還有呢?」Y的笑容裡藏著一絲狡黠,好像這不過是最簡單的送分題,困難的還在後頭。
兩人小家不過一室一廳,廁所和臥室都已出過考題,剩下的只有客廳了。但客廳是一眼就看完的大小,如果一開始沒有發現不同,難道是細微如更換了一包衛生紙,或偷偷調換了櫃子裡的書本位置?
Y見我立在原地找不到頭緒,便拉著我來到飯桌角落:「看到了嗎?」
可是飯桌角落旁邊什麼都沒有啊,我只能告訴他:「沒看到。」
「你忘記這裡之前放著從好市多買回來的一大箱衛生紙了嗎?」
「對呀,那麼大的東西不見了我竟然沒注意到!」
「我把它們統統放進櫃子裡啦,現在家裡整整齊齊的。」Y還把置物櫃打開給我看,為了塞進那二十多包衛生紙,裡頭的東西全都重新擺放了,眼前的景象就像完美通關的俄羅斯方塊一樣。
找不同遊戲到此結束,Y果然是最善於躲藏的小孩,我一邊說著:「好棒,謝謝你。」一邊緊緊擁抱著Y。
這樣的遊戲平時都是我拉著剛下班回家的Y陪我玩,一樣是在他剛回家時便抱上去,在他還沒來得及脫鞋、關門,就拉著他的手把家裡當樂園一樣亂晃,再問他:「看看家裡有什麼不一樣?」如果他幾次都沒答對,便要假裝生氣地叫他再認真看看;如果答對了也是我獲得一番誇獎和擁抱:「謝謝你把家裡打掃得那麼乾淨。」
Y是在什麼時候把這遊戲學去,甚至把我的樣子也學得十足?我在擁抱裡抬起頭,望向他的眼睛,卻在那幽深的瞳孔裡,看見許多閃著碎光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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