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在傳統餅店裡,買了好幾塊芝麻禮餅。這適合眾人分食的大圓餅,據說是上世紀十分熱門的訂婚用餅,有些店家為了貼合今時消費習慣,也增售個人份的小尺寸版本。一塊小尺寸的禮餅大小約如杯墊,一個人能完食,也就不需再為消耗大餅而感負擔。大概是自己太愛芝麻了,手中拿著一塊餅,光看餅面鋪了滿滿芝麻粒,就為之動心,遂忍不住從架上搜刮一堆結帳,打算跟身邊親友分享,心情好到就像在辦喜事一樣。
擁有濃郁香氣是芝麻的本事。然而同樣都屬堅果種子類,我們會單吃無調味的核桃、腰果、花生米,卻未曾見過誰捧著一大把芝麻嗑。就算是以芝麻為主要成分的芝麻糖,也需用糖黏合,才好抓取入口。想是芝麻粒體積小,實在不好拿也不好咬,故鮮見它唱獨角戲,多與其他食材共同演出。
某一次,因為單吃芝麻粒,我才意識到它的香氣格外迷人且震撼。
單吃的震撼香氣
好幾年前,有一段日子恪守飲食控制規定,除了正餐以外,什麼點心都不碰。但那一天嘴實在饞得很,為了解饞,到中壢張豐盛商行買一小袋熟芝麻作為零食。商行裡售有花生、瓜子等,熱量都不算低。選芝麻,我圖的是它體積最小,對身體影響最淺。當年這店裡販售的許多品項皆隨客人用勺子挖取,分量自度,秤重計價,像我只買一丁點兒,結帳時老闆也不會皺眉。但經疫情襲過之後,店裡的販售制度與光景也就異於從前了。
記得當時芝麻在手,一出店門便迫不及待動口。為體態著想,不可不慎,還是得吃得節制。從袋中只捏出一粒,輕放舌尖上,齧破子壁,頓時,香氣彷彿封印解除,轟隆隆的,在口腔,在鼻腔綻放。誇飾說法,是原子彈等級的,然而當下體感震撼十足,真不誇張。
芝麻是那樣平凡,平凡得許多賣吃的店鋪裡,都能見到它身影。它太常是配角,多在成就別人,綠葉襯得總是容易被人忽視。像置於蛋黃酥、紅豆麵包上的零星點綴;戲分多一點的,則作為漢堡、燒餅的提香擔當;或是磨成粉,製成醬,為日式豬排和台式涼麵添香。總之,純吃芝麻而不與其他食材搭,並非常人吃法。要不是忌口的非常時期,我想自己也不可能這樣吃它,進而認識到它個頭小小,卻有扎扎實實、威力巨大的香氣。
無論甜鹹均有戲分
說起來,凡與芝麻有一點掛鉤的甜食,我都鍾意。
比如元宵節必吃的包餡湯圓,芝麻口味絕對是首選。或遇車輪餅攤,見招牌寫有芝麻的,也想來一顆。一次在影廳看《花樣年華》,醉心於綺麗影像和人情暗流之餘,更被蘇麗珍「剛好」為周慕雲煮芝麻糊的橋段惹得心癢癢的,翌日便忍不住找了一間糖水鋪,點一碗芝麻糊來止口慾。
平日下班後,偶爾會刻意繞去西門町找些點心。在衡陽路下車,到鼎豐記外帶芝麻口味的蟹殼黃。見店員在櫃台為一整盤的酥餅糰面沾上芝麻粒,此景猶如看餅穿衣,模樣逗趣。過中華路,抵達氛圍懷舊的蜂大咖啡,不忘數年前初次與大學同學至此,因見了櫃上芝麻糕分外欣喜的心情。自那次之後,就不時回頭。除芝麻糕,店家門口亦布置多樣點心,如玻璃罐裡排列整齊的合桃酥、雞仔餅,若想配茶配咖啡什麼的,都要勝過便利商店的太空包零食。
沿成都路,再走一小段,抵達世運食品總店,店內設有熱食區,一眼就看中芝麻球。金黃色球體外皮酥香,滿是芝麻,內面有一似是麻糬的Q彈夾層,核心則為膏狀蓮蓉豆沙餡。熱呼呼吃,口感多重。邪惡食物莫過於此,但靚食當前,暫時管不了這麼多了,先把罪惡感放一邊,眼前是人間樂園。
說也奇怪,芝麻加進任何東西都令我動心,但有一樣例外,就是麻醬麵。
麻醬又濃又稠,質如泥漿,口感帶沙,與麵條拌開後,嚼沒幾口就唇黏舌膩的。又,麻醬麵並不耐放,吃它總有和時間賽跑之感,吃得愈慢,麵就愈硬愈乾,以筷子攪拌、夾取愈顯艱難。只不過吃一碗麵,都像在給自己找麻煩。總之,芝麻在甜食鹹食中有許多戲分,無論客串主演,表現亮眼的並不少,唯獨這齣不得我心。
生活中的微小樂事
近日和芝麻相處,多是在中午。
前陣子仔細照鏡,發現多了好幾根白頭髮,查網路資料,說是吃黑芝麻有「烏髮」效果。我不多想,買了罐裝的黑芝麻粒並固定放在隨身包裡,趁每日外出午餐,撒一些在白飯上配著吃。不吃米飯的時候,若吃潤餅,或吃乾麵,也撒一點。縱使這些食物直接和芝麻搭著吃,味道並不怎麼合拍,卻因為心儀芝麻,倒也吃得挺樂的。
這樣帶著目的長期吃芝麻,能否在我身上見效,此時還說不定。先不論對頭髮作用結果如何,單單可以與喜愛的芝麻日日相伴,已稱得上是一件生活中微小的樂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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