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好。」我說。 結果,襪子反倒被我嚇了一跳,一股腦的往衣服堆裡鑽回去,就像花園鰻要躲進沙子。
同時間,「轟」的一聲,一隻非常大的貓,從天花板的橫梁上跳下來。
「呀!」我發出尖叫。我都不知道我會尖叫,很尖的那種。
溼答答的衛生紙團從鼻孔裡掉到床上。
我說「貓從天花板上跳下來」的時候,別以為是什麼很萌的畫面。這隻貓壯得跟熊沒兩樣,四隻粗腿像搗麻糬的木杵,尾巴毛比竹掃把還炸。牠落地的樣子簡直像山崩。
我嚇到鼻子全通了,結果,聞到了烤蛋糕的香味。有人說,如果是在做夢,除了不會痛,也不會聞到味道。難道這不是夢?是現實?
巨貓撞進我的衣服堆裡,一把抓住那隻條紋襪子。
「逮到了!」冷不防,耳邊冒出一個男生的聲音。
又一個怪傢伙,憑空從房間的牆壁走進來,像走進便利商店一樣稀鬆平常。
那個說話的男生,頭上戴著一頂舊舊的粉紅色大帽子,肩膀上披了件破爛到不行的奶茶色斗篷,手上拿著把彎彎曲曲的木頭枴杖,一雙光腳丫髒兮兮的。
好喔,先是襪子活起來,接著還有巨貓和怪男走進我房間,而這很有可能不是夢!
「你、你、你……」我結巴,卻覺得一定要講點什麼,才不會像個嚇壞的笨蛋,我使盡力氣,憤憤不平的說:「你……們要對我的襪子做什麼?」
戴粉紅色帽子的男生說:「啊!這不是你的襪子。」然後他彎下腰,在衣服堆裡撈了撈,拎出另一隻襪子。「這隻才是。」
仔細一看,的確,那隻會動的襪子,雖然和我的襪子很像,但那隻襪子是巧克力色底、白條紋,而我的襪子是白底、巧克力色條紋。是我弄錯了。
現在我開始冒冷汗。我有自知之明,每次犯錯,別人通常都會對我超不爽。都怪我長得黑黑乾乾,頭髮又粗又鬈,肉肉鼻,還戴著大眼鏡。連我媽都常說我「面黃肌瘦,一臉欠揍」。
有好幾次,而且是在不同的課堂上,我隔壁的同學說話或掉筆,結果老師一轉過身卻馬上認定是我,直接開罵,甚至還罰我多當一輪值日生,同學們都「恬恬」,只有我的死黨老裴偶爾沒在出神或打瞌睡時,會幫我出頭。不過,不管老裴有沒有出手相救,光是在東哥面前出糗,就會讓我沮喪很多天。我要表達的重點是,如果是雙眼水潤、頭髮細細軟軟,皮膚「白泡泡幼麵麵」的女生,就不太會遇到這類問題。她們總是會得到友善的笑容和溫柔的對待,出錯的時候,對方會忙著說「沒關係」。
可愛就是防護罩,真的。而我一點都不可愛。因此,我準備擺出我最討人厭的態度,嘴角用力往下拉,來壯大聲勢,結果,出乎意料的,粉紅帽子男對我一鞠躬,很紳士的那種。我只在電影上看過那種鞠躬。
「真是抱歉。我是Sad-but-whole,來捉逃家的襪子。看來,他以為你這隻襪子是他的伴,他們經常會搞錯。襪子嘛,你知道的,很糊塗。嗯,或是故意裝糊塗。」
他跟我道歉? Sad-but-whole 又是什麼?等等,聽起來就像台語的「西北雨」!旋律才剛停下來,我的腦袋裡又出現《西北雨直直落》那首歌了。
「那叫你阿西好了。」我犯老毛病,亂改別人的名字,老裴說那是壞習慣,可是我經常忍不住,那是我對付社恐的方法,因為如果對方的綽號是我取的,我就不會害怕跟他說話了。
文章出處/資料提供:小麥田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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