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些日子，我和紅玫受邀至南海劇場觀看素蓉粉墨登場。一頭白髮閃閃發亮的她多年來固定在社大以舞養生，不但練就一身輕盈妙曼體態，舉手投足無不散發熟齡女子的優雅氣質，她曾說自己最擅長以彩帶舞出霓裳羽衣飛仙之姿，不過我們看到的卻是她身穿兩截寬鬆衣褲，在台上忘情跳著古典能量舞。
說好的仙女呢？怎麼下凡變成尋常百姓？雖然此舞法是以呼吸與螺旋為核心，透過節奏調息，展現如行雲流水般生命的圓融和力量，連外行人都看得出她極為用心投入，但仍很納悶為何她不爭取拿手項目？
下了台尚未卸妝，素蓉即為我們解惑：「跳霓裳羽衣舞須身穿古裝、戴頭套，我頂著一頭蒼茫遮不住，會露餡。」她表示好不容易捱到頭髮徹底全白無雜色，不想再走回頭路染髮遮蓋，老師也是為大局著想決定臨陣換角，她自然無異議。原本她習舞初衷就是以舞養生、百藝靜心為先，至於跳什麼曲目、站Ｃ位或跑龍套，一點也不在乎。
可是，這算白髮惹的禍嗎？我不染髮後，戴了好一陣子各式帽子，捱過那段黑白交雜似布丁頭的過渡期，如今終於能以真面目示人，儘管很多人勸說白髮顯老，要我別省那點銀子繼續染下去，等真正老態龍鍾再說；連五歲小孫女也加入遊說行列，發表獨到見解：「奶奶頭髮黑黑的比較好看。」我不為所動，在捷運上有人單看我背影髮色就主動讓座，這反而是一種因禍得福，雖然白髮無辜，算不上哪門子禍害。
身邊很多銀髮族都「名不副實」，若保養得宜又肯花點心思，擁有一頭烏溜溜的長短髮非夢事，若不仔細端詳，年齡只是個可伸縮自如的數字，聚會時，有關植物染、髮片、吃什麼神級食物會養出黑亮髮，在天南地北閒聊中總占有一席之地，有次我無心說了一句：「假髮店有賣白色假髮嗎？」引來哄堂大笑。誰願意自曝其短？大家這麼說。我很想反駁：我啊！還有愛跳舞的素蓉也喜歡這款原汁原味。
日前上美容院剪髮時，老闆娘拿著剪刀的手停在半空中，像發現新大陸：「妳髮根再長出來的頭髮是黑的耶！」事實上我攬鏡自照也覺得不可思議，兩鬢怎麼漸漸反黑了，我有點懊惱。見多識廣的老闆娘逕自笑曰，這沒什麼，很多人都這樣。她以自家老媽為例，四十歲就頭髮全白，七十歲時頭髮又變黑，「她一輩子沒染過髮。」老闆娘強調，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，就順其自然吧。
順其自然，要黑要白由它去，也只能如此，誰有那麼多心力去與三千煩惱絲抗爭？我話聲剛落，便有人接口：老了，一直在掉髮，剩沒幾根毛，早就不足三千煩惱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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