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隻白色的座頭鯨,帶來人生的預言
學生時期,我遇到了影響自己一生的老師,他不斷地在台上提醒我們:「要找到你人生的使命呀!」「什麼是你這輩子真正想做的?」「如果人生只能做一件事,你會做什麼?」一連串的提問使我陷入深思,而當晚,在半夢半醒間,我看見一隻白色的座頭鯨在深海灰暗處,朝著光亮游動,似乎預言了我接下來的人生選擇,將與海洋息息相關。
畢業後,我到墾丁工作,一邊賺錢,一邊學潛水。在資訊不發達、資源有限的年代,為了能潛得更深、到更多地方潛水、學習各種技巧,我開始從事海底工程。這個行業主要是打撈沉船、設置海底電纜、拆裝海底儀器,也讓我足跡遍及各縣市港口與外海。
有次在蘇澳港放置海底基座與電纜,眼看即將完成當日任務,我便順著浮標慢慢上升,準備做減壓停留(由於深度的關係,潛水員會在某些深度停留一會兒,透過呼吸將多餘的氮氣排出,降低壓力差造成的不良反應)。此時,周遭忽然出現大量氣泡,飛舞旋轉,美得驚人,並將我團團包圍。同時間,我聽見不遠處傳來「啪哧、啪哧」的聲音。
那畫面與聲音有些詭異,我直覺必須緊急出水,而就在浮出水面的幾秒後,竟有一艘三層樓高的軍艦直面壓來!當下不容多想,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往旁邊游去,再回頭望去時,我們整排的工程浮標被軍艦拆了一半……原來,由於聯絡失誤,軍方不曉得我們在底下進行作業,早先的氣泡,正是螺旋槳打出來的,倘若我慢了一分鐘,後果不堪設想。
驚險的任務不止一次。另有一回,在基隆港,潛伴先行下水拆卸儀器,再由我把七十公斤的儀器送到五十公尺的海底基地。但,那天的海況有些古怪,水下幽暗,能指引方向的,唯有燭火亮度的舊式潛水燈,以及潛伴先行布下的指引繩。在拖帶儀器的過程中,我漸漸感到不堪負荷,呼吸愈來愈喘。在那樣的深度如此喘氣是危險的,它暗示著體內二氧化碳激增,更容易產生氣體麻醉;果不其然,我陷入陣陣暈眩。
勉強將儀器綁好,我游向前方找潛伴會合,在摸到對方的瞬間,失去了意識,倒了下來。潛伴忙完後向後一探,見我隨海流在水層中翻來覆去,一把將我拉回四十五公尺,我這才恢復意識,平安回返陸地。
不知什麼緣故,竟整個人被魚網纏住
在台中梧棲港的任務,是在能見度只有五公分、手在眼前揮動都看不到的環境下,更換某一儀器。那天,我一手拿著搜索繩,一手用觸覺尋找目標物,可搜著搜著,不知道什麼緣故,竟然整個人被魚網纏住!
驚恐之餘,立刻檢查殘存的空氣是否足夠,確認氣源沒有問題,拿起隨身的潛水刀,冷靜地將魚網拆除--未知的海底常有廢棄魚網環繞,備著二到三把剪刀,是做這一行的基本常識。
而在台北縣外海,我曾參與一艘化學輪的打撈計畫。2006年,德威號在台北港附近海域發生故障,海水不斷湧入船艙,這艘運載一千多公噸香蕉油的船隻,就這樣沉於六十公尺處。為了避免它持續影響環境,各方人士做了各種充滿想像力的計畫與行動,一心想將它撈上來。
我們請人打造將沉船密封的模組下去封船,希望能以「充氣」的方式,令它自己浮起來。但這其中風險不小,因為一艘船就像不倒翁一樣,腳重頭輕,遇到浪會自己回正,可是為了那艘沉船,我們的船裝上了超大的、充氣用的機器,變成了頭重腳輕,若在這時遇到風浪傾斜,怕是根本來不及回正,自己就先翻覆了。
進行幾個月後,計畫宣告失敗。這結果不能說意外,畢竟那裡的海況集結各種不利因素。儘管那次的努力付諸流水,可期間設想的應變方法,也著實令我的潛水腦洞大開。
後來,我離開了海事工程,考取潛水教練執照,轉為教導學員如何安全地親近海洋。一眨眼,十幾年過去了,現在的我仍常想起師長在講台上的呼喚:「去找到你人生的使命吧!」因為那一番話,我鼓起勇氣,選擇了一條以前無法想像的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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