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當牠邁入老年：照顧者篇】王如斯／愛的終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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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/06/03 第5689期

精彩內容   ◎今日繽紛 【當牠邁入老年：照顧者篇】王如斯／愛的終章 【青春名人堂】曾詩琴／窗景凝望 【話題徵文：追星的日子】劉曉南／我追過你的黃昏

今日繽紛   【當牠邁入老年：照顧者篇】王如斯／愛的終章 文／王如斯/聯合報 愛的終章。圖／翁靖雅 外出時又遇到鄰居阿霞姊跟她的老狗「黑金」，阿霞姊說，老狗憋不住尿，黑金從前一天只需遛兩次，現在一天得遛五、六次。如今她自己也老了，膝蓋常常痛，不敢想像有朝一日她無力照顧黑金時，那該怎麼辦？她問我，有狗狗的安養院嗎？我說，我不知道，但基本上，狗是離不開主人的。望著阿霞姊跟黑金老老相依，緩慢吃力地踏出每一步，我想起自己跟我的狗兒子阿弟，老後相伴、相守，一起面對的最後三年。 從此牠的體能和健康快速傾頹 我初次意識到阿弟老了，是在牠十三歲生日忽然昏倒那天，從此牠的體能和健康都快速傾頹。先是由於退化性關節炎及老年性心臟衰竭，無法爬樓梯，進而完全臥床。 我們住在沒有電梯的五樓公寓，我抱不動體重四十多公斤的阿弟，牠無法爬樓梯，活動範圍被狠狠限縮，連就醫都必須請託獸醫出診到家。那時，我只能用一條大毛巾纏繞住牠的腰部當輔具，幫牠把後半身提起，協助牠從五樓住家爬到六樓頂樓平台上廁所，走一走，聞聞小花小草、曬曬太陽。阿弟很認命，知道自己的體能及居住環境不容許去樓下散步，對頂樓的方寸之地倒也頗能接受，偶爾聞聞靜置在角落的啾啾球，那個自己曾最喜歡的玩具，然後躺下，就著溫暖的陽光進入夢鄉，平靜又帶著一點悲涼。我內疚地告訴牠，如果我的經濟能力許可，我會買一間依山傍水的平房，我們就在那兒安居，讓牠不必爬樓梯，一腳就可以踩到戶外。 我沒想到的是，失能與失智如影隨形，阿弟繼爬不動樓梯後開始尿失禁，地板上出現好多小小的、圓圓的尿漬，同時，牠還常在屋子裡重複繞圈圈。獸醫告訴我，老狗無意義的繞圈圈是失智的表現之一。阿弟經常邊走邊滴尿，由於腿已無力，常常摔倒，終至長年臥床。為了不影響到阿弟跟全家人的生活品質，我隨時用漂白水噴、擦地板。睡床鋪上大塊的看護墊，防止大小便失禁。用過的看護墊乾淨的部分剪下來當小尿片，幫牠墊在下體。每天早晚幫牠擦身或洗澡。我的確是保住了阿弟及全家的基本生活品質，但自己卻疲累不堪，常常無助地邊幫牠清潔身體邊哭，阿弟卻瞇著眼，很享受這樣的撫觸，並用牠老邁的身軀接住我的眼淚。 終於讓阿弟從病痛裡破繭而出 最後壓垮我身心的是阿弟失智末期的夜間號叫，藥石罔效，怕吵到鄰居，我幾乎都在牠的睡床旁打地鋪。牠一有動靜我就起來查看，有時是看護墊尿濕了，有時是身上沾了大便，有時是口渴，有時則沒有原因。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好好睡覺，我無奈地摸摸牠的頭，小聲斥責牠，不要大聲叫，這樣對我們都沒好處。牠則哀怨又無辜地望著我，彷彿在說：妳，不理解我的痛苦。雖然獸醫早就建議我要做理性的抉擇，要以自己為重，但看似理性、正確的抉擇，跟情感連結在一起時，就變得複雜、難以執行了。直到三個月回診一次的風濕免疫科醫生看著我的驗血報告，說：「妳的指數從灰色地帶升高成具有臨床意義，發生了什麼事嗎？要注意喔！情緒跟體力的消耗是很多病人發病的主因。」 看完診，我很不想回家，一回到家就必須面對阿弟的號叫跟排泄物，無論多深厚的感情都禁不起長期體力跟精神的耗損。我邊走邊想，如此下去，只會兩敗俱傷，與其讓臥床的阿弟繼續無意義地延壽，拖垮我的健康，不如早點結束這打爛仗的日子……幾經掙扎，終於，我走進那家熟識的動物醫院，請獸醫到家裡。 那是個明亮的夏日，阿弟終於從病痛裡破繭而出，帶著牠的啾啾球一起下樓。我終於讓牠在一塊依山傍水之地安居。 自牠走後，我曾非常自責，覺得是利用阿弟對我的信任，取了牠的性命。 半年後，阿弟首度入夢，牠咬著啾啾球興高采烈地進屋找我，球發出「吉啾－－吉啾－－」的聲音，牠毛色發亮，動作靈巧，神情歡愉。我喜極而泣，正要擁抱牠，牠卻咬著球，一個轉身，又跑出屋外，不再用牠的身軀接住我的眼淚。 「阿弟回家告訴我，牠現在過得很好。」夢醒後，我如是安慰自己。 ●想對在這條路上的你說： 狗狗的一生如同人生的縮影，老狗的體能只會愈來愈差，這是不可逆的。尤其照顧大型犬，無論洗澡或搬運，都需要更大的體力，面對突發狀況只能且戰且走。在照顧的過程裡請允許自己偶爾出現負面想法，並告訴自己，你已經很棒了！因為愛，願意承擔起辛苦的照顧工作。在最後的時光裡，希望你們都能平靜、幸福地度過；萬一不行，而拖延離別的時間只會讓痛苦延續，不妨請獸醫評估，以不讓毛孩繼續受苦為原則，你也可以卸下重擔，為這場相逢畫下圓滿。 【青春名人堂】曾詩琴／窗景凝望 曾詩琴/聯合報 窗景凝望。今日登場／曾詩琴 媽媽白天坐在客廳靠窗的單人沙發。五十餘年老屋，玻璃百葉窗外層有紗窗，沾滿陳年灰塵，窗葉永遠半開不閉，如僵硬的筋骨，無法伸展自如，只能透過半掩的玻璃望向固定的景物。 一日午覺醒來，媽媽宣布窗外有鳥媽媽在養小鳥。果然，吊掛的盆栽裡有一個鳥巢，巢裡有兩隻嗷嗷待哺的幼鳥。 一陣低低騷動的嘈雜聲，是親鳥來餵養了。為何選擇在盆栽上築巢？莫非是為了與獨坐客廳的老人作伴？媽媽一雙常常往窗外求索新景物的眼睛，召喚出親鳥、一對幼鳥的誕生，為冗長單調的日常帶來一種新生命的期待。 有時我躺臥在媽媽旁邊，央求她唱首歌。歌聲緩緩流瀉，像溪水輕輕吟唱，流過我，也流過幼鳥，一起墜入呢喃的午睡裡。 在後院等待拍攝親鳥餵養小鳥。本以為是台北常見的白頭翁，經查，原來是鵯科，俗名白眉黃臀鵯，最大差別即前者的腹部為白色，後者是黃色。敏感的白眉黃臀鵯察覺有人，不直接飛到鳥巢餵食，倒是在木瓜樹、電纜附近徘徊，聲東擊西，用心良苦保護幼鳥。待我離開，才開始頻繁餵食。 後來發現原來是一對親鳥輪番餵食幼鳥。只要親鳥靠近，幼鳥才有恃無恐低鳴撒嬌討食物。那深不見底的嘴巴簡直就像井口，通往深邃的生命之泉，急切等待投遞食物。親鳥一旦飛離，幼鳥安靜待在鳥巢裡，井口幽閉。 兩口敞開的井逐漸變小，羽翼逐漸豐滿，好幾次看到幼鳥不斷伸展翅膀。是不是打了哈欠，伸一伸懶腰，就要啟程？果然一天清晨，鳥巢裡空蕩蕩，連親鳥也不再出現。無緣看到小鳥振翅而飛，不知是否如風輕盈，一躍而去？親鳥無須教導，基因裡早就藏著飛行的祕密，抑或親鳥不斷飛來，飛行與餵食的行為早已寫入幼鳥心裡。離巢棄巢是自然循環的細微末節。天空又多了一對白眉黃臀鵯。無人察覺，世界沒有改變。 走在路上，看到一對白眉黃臀鵯停駐在電纜或草叢或樹上，忽遠忽近，停頓看一看，牠們隨即冷靜飛離，在天空劃下又長又短的弧線或直線，像是告訴我船過水無痕，不要太在意。然而那一盆栽仍留有遭遺棄的鳥巢，鳥巢裡明明曾經豢養兩隻輕聲鳴叫的幼鳥，明明媽媽與我如此貼近牠們。 有時候窗外鳥鳴四面八方傳來，總錯覺白眉黃臀鵯回來拜訪窗邊的媽媽。 【話題徵文：追星的日子】劉曉南／我追過你的黃昏 文／劉曉南/聯合報 日出，是拿來等候的，而夕陽，才需要苦苦地追逐。 為了馳名的暮色，我選擇就讀淡水的學校，結下地緣，展開長達四年的「你追我趕」。有課時，搭透明電梯，登臨校內圖書館的最高樓，遠眺河岸與流霞，也才體會為何「獨自莫憑欄」，因美得令人心碎；沒課時，下午便沿著河流走，看落霞與孤鶩齊飛，直到魔幻時刻到來，夕陽璀璨且波光粼粼，我便狂喜地加快腳步，只因它在逐漸下沉，就要看不見了，永遠追不上了…… 我如夸父，但祂是在與太陽競逐，而我卻是為愛前進。斜陽映照出情人的身影，君生我未生，我生君已老，他已遲暮，二十多歲的差距是條遼闊的河，將我們分隔於此岸與彼岸；他說如果再年輕一點，就可以愛我，但我眼前總是芳草淒迷，日漸西山，我深知此刻風景很好很好，但黃昏之後只有黑夜。 我終要搭上返家的公車，往反方向奔馳，而薄暮在我背後碎了滿地。 「話題徵文：追星的日子」即將結束，新主題為「我能懂你」： 溝通是為了明白彼此的需求，亦讓雙方關係更加緊密。你曾因一句話或一個動作，瞬間與對方的心連上線嗎？歡迎來稿分享你的故事，稿寄：benfenmonth@udngroup.com.tw，刊登順序前五名者，可獲得寶瓶文化出版的李羚榛《人類沒有很懂我：犬貓行為獸醫師帶你醫病也療心》。 文長350-500字內為佳，e-mail信件主旨註明作者、標題及「投稿我能懂你」字樣，全文貼在信件上，並附word（doc）檔，文檔內依序打上標題、作者名、作品全文，稿寄：benfenmonth@udngroup.com.t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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